《麥地》是當代詩人海子比較著名的作品之一,詩人向我們展示了一個如此和諧的鄉(xiāng)村世界??此茖ψ约旱耐晟畹幕貞?,恰是對現(xiàn)實生活的不滿。他熱烈地愛著生養(yǎng)他性命的麥地,被稱為“麥子詩人”。他虔敬的歌頌“麥子”的同時,深情地描述辛苦勞作的父親,折射的是中國千千萬萬的農(nóng)民的形象,樸實無華,歌頌創(chuàng)造的巨大財富和對勞動人民的敬仰,也顯示了詩人自己的博愛精神。
麥地
吃麥子長大的
在月亮下端著大碗
碗內(nèi)的月亮
和麥子
一直沒有聲響
和你倆不一樣
在歌頌麥地時
我要歌頌月亮
月亮下
連夜種麥的父親
身上像流動金子
月亮下
有十二只鳥
飛過麥田
有的銜起一顆麥粒
有的則迎風(fēng)起舞,矢口否認
看麥子時我睡在地里
月亮照我如照一口井
家鄉(xiāng)的風(fēng)
家鄉(xiāng)的云
收聚翅膀
睡在我的雙肩
麥浪——
天堂的桌子
擺在田野上
一塊麥地
收割季節(jié)
麥浪和月光
洗著快鐮刀
月亮知道我
有時比泥土還要累
而羞澀的情人
眼前晃動著
麥秸
我們是麥地的心上人
收麥這天我和仇人
握手言和
我們一起干完活
合上眼睛,命中注定的一切
此刻我們心滿意足地接受
妻子們興奮地
不停用白圍裙
擦手
這時正當月光普照大地。
我們各自領(lǐng)著
尼羅河,巴比倫或黃河
的孩子在河流兩岸
在群蜂飛舞的島嶼或平原
洗了手
準備吃飯
就讓我這樣把你們包括進來吧
讓我這樣說
月亮并不憂傷
月亮下
一共有兩個人
窮人和富人
紐約和耶路撒冷
還有我
我們?nèi)齻€人
一同夢到了城市外面的麥地
白楊樹圍住的
健康的麥地
健康的麥子
養(yǎng)我性命的麥子!
海子是20世紀80年代中國詩壇最杰出的抒情詩人,緣于鄉(xiāng)村的烙印和大師的啟示,海子創(chuàng)造了獨特的麥地意象。因為神性體驗和生命理念對其創(chuàng)作的滲入,海子的麥地意象使得詩歌空間呈現(xiàn)出空前的廣闊和深邃。海子的麥地詩歌包含了由“麥地”這個詞延伸開去的村莊、人民、陽光、月光、鐮刀、樹木、河流、汗水等的意象。麥地之于海子,是他難以割舍的精神家園。海子對麥地的體驗是復(fù)雜的。在他的詩歌里,海子賦予那些詩歌意象以新意,使他們與現(xiàn)代社會的個人經(jīng)驗產(chǎn)生了聯(lián)系。
海子,原名查海生,1964年5月出生在安徽省安慶市懷寧縣高河鎮(zhèn)查灣村。1979年考入北京大學(xué)法律系,1982年開始詩歌創(chuàng)作,1983年畢業(yè)后在中國人民大學(xué)政治系哲學(xué)教研室任教。先后自印詩集《河流》《傳說》《麥地之翁》(與西川合?。短?,斷頭篇》《太陽,天堂選幕》,另有長詩《土地》(已由春風(fēng)文藝出版社出版),1988年寫出詩劇三部曲之一《剎》。1989年3月26日,在河北省山海關(guān)臥軌自殺。
海子1982年開始詩歌創(chuàng)作,當時即被稱為“北大三詩人”之一。1984年創(chuàng)作成名作《亞洲銅》和《阿爾的太陽》,第一次使用“海子”作為筆名。從1982年至1989年不到7年的時間里,海子用超乎尋常的熱情和勤奮,才華橫溢地創(chuàng)作了近200萬字的作品,結(jié)集出版了《土地》《海子、駱一禾作品集》《海子的詩》《海子詩全編》等。其主要作品有:二百五十余首優(yōu)秀抒情短詩,《太陽七部書》,即詩劇《太陽》、詩劇《斷頭篇》、詩劇《但是水,水》、長詩《土地篇》、第一合唱劇《彌賽亞》、儀式和祭祀劇《弒》、詩體小說《你是父親的好女兒》。其部分作品被收入近20種詩歌選集以及各類大學(xué)中文系《中國當代文學(xué)作品選》教材。
海子《麥地》言,別人贊嘆麥地的溫暖、美麗,而站在麥地之中的人,卻被麥地灼傷。但是我們應(yīng)該始終相信,失去了干凈的眼睛,淚水浸洗了之后,依然能澄澈;丟失了偉大的理想,再看向太陽,依舊能在心中重升希望。只要不讓心死去,一切悲傷的經(jīng)歷都將成為過去式?;魻栴D不正在麥田里充滿希冀地守望著么?歲月初起,未來并不殘酷——只要你能重新拾起愛去面對,陽光依舊燦爛。
本文平鋪直敘,不避瑣碎,如聞其聲,如見其人,極能激起讀者的情感共鳴。
在海子筆下,鄉(xiāng)村及麥地,如同愛你、理解你的慈母嚴父,如同注視你、包容你的神明,面對麥地?zé)o比豐厚的賜予,他意識到個人的渺小卑微:“詩人,你無力償還/麥地和光芒的情義/一種愿望/一種善良/你無力償還”(《詢問》)平靜的語氣掩飾不住心中貯滿的疼痛和淚水,這麥地和光芒的情義,是他從中獲得了人的生命,而要用詩歌來報答的情義。海子感激麥地歌頌麥地的同時,又常常感受到一種如同鞭子抽打般的拷問:“麥地/別人看見你/覺得你溫暖,美麗/我則站在你痛苦質(zhì)問的中心/被你灼傷/我站在太陽痛苦的芒上/麥地/神秘的質(zhì)問者啊/當我痛苦地站在你的面前/你不能說我一無所有/你不能說我兩手空空”(《答復(fù)》)海子,這個詭譎的孩子,他企圖以這種清醒的自我欺騙掩飾內(nèi)心的矛盾和沖突,其實,他看到了鄉(xiāng)村的真山真水,也看到了自己的山窮水盡,他已經(jīng)清醒地意識到自己一生一世也無法報答麥地的恩情。有誰能像海子這樣虔誠地面對自己的土地和父老鄉(xiāng)親?又有誰能像海子這樣虔誠的面對自己心靈深處的質(zhì)問?
農(nóng)業(yè)文明哺育出來的詩人,對麥地、村野、陽光,總是懷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激情,海子生前用詩歌表達對麥地的虔誠和熱情,濃烈如火,一直燃燒到他的生命終點。他在《莫扎特在〈安魂曲〉中說》這樣寫道:“當我沒有希望/坐在一束麥子上回家/請整理好我那零亂的骨頭/放入那暗紅色的小木柜帶回它”我們從這里看到了詩人對現(xiàn)實的不滿,對純樸人生的向往,以及絕望后的希望。他又在《春天,十個海子》里寫到:“在春天,野蠻而復(fù)仇的海子/就剩下這一個,最后一個/這是一個黑夜的孩子,沉浸于冬天,傾心死亡/不能自拔,熱愛著空虛而寒冷的鄉(xiāng)村?!惫痪虐司拍耆露眨谏胶jP(guān)臥軌自殺了,其實,這一切在他的詩中早有預(yù)示,在這些最后的詩篇里,我們看到了一個痛苦、孤獨和絕望的海子,他依舊熱愛自己的鄉(xiāng)村和麥地,義無反顧。
海子,這個麥地的守望者,用自己的生命和鮮血完成了最后的寫作,而他對麥地的守望姿勢也成為讀者心中永恒的風(fēng)景。海子,愿你在天堂里“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