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西周初年，由于虎方、楚蠻和揚越等部落一直小心翼翼地維持與周王朝的臣屬關系，中南方兩湖一帶一直比較平靜。至周昭王（在位時間為公元前995年~公元前977年）時，南方虎方、楚蠻和揚越等南蠻部落作亂，周王朝開始掃定中南兩湖一帶。已經(jīng)羽翼豐滿的虎方、楚蠻和揚越等部落在廣闊的江漢平原南部開始不安分起來，又毗鄰鄂國和曾國東產(chǎn)銅區(qū)，有優(yōu)越的自然生產(chǎn)條件和豐富的礦產(chǎn)資源。然而，商代開辟的南方銅路，到周初又分封漢陽眾多同姓諸侯國如曾國、鄖國、息國等加以保護，使源源不斷的銅料運到王室的手工業(yè)基地。勢力壯大起來的虎方、楚蠻和揚越等部落，必然要和周朝分封諸侯國爭奪銅料，這可從后來周宣王賞賜給晉國的楚公逆鐘銘文得到印證。山西晉國墓地出土的楚公逆鐘銘文載出聰“多擒，欽蚍內(nèi)鄉(xiāng)赤金九萬鈞”，戰(zhàn)敗的楚公逆欽蚍進獻“赤金九萬鈞”，約合270萬斤?；⒎?、楚蠻和揚越等南蠻部落的反叛行動對周王室戰(zhàn)略物資來源構(gòu)成極大威脅，而此時恰逢國力鼎盛時期的周昭王，他要“世法文、武遠績以成名”。

同時，周昭王為了繼承成康盛世，繼續(xù)擴大周朝的疆域，同時攫取長江中游地區(qū)豐富的有色金屬如銅礦資源，對于侵犯南方諸侯國權(quán)益的虎方、楚蠻和揚越等部落，必然要給予堅決的打擊。從昭王十六年開始，親率王師和曾國、鄧國、鄂國等諸侯大軍南征虎方、楚蠻和揚越等部落。

過程

周昭王所征伐的虎方、荊楚和揚越，泛指長江中游江漢之間的諸多方國和部落，其中的土著被周人稱為“荊”或者“楚荊”、“荊楚”、“荊蠻”、“楚蠻”，此外還有些是商朝的遺民。據(jù)史籍記載，周昭王對虎方、荊楚和揚越先后進行了兩次征伐。

周昭王十六年和十九年（公元前841年國人暴動之后，中國歷史才開始有明確紀年，所以周昭王時期無法嚴格對應公元紀年）兩次南征都在成周集結(jié)軍隊，同時命令諸侯率本國部隊從王南征。王室和諸侯國軍隊出征前，在南山以狩獵形式演習作戰(zhàn)，而后大軍從上侯，跨汝水和汜水，經(jīng)方城、鄂師等達漢水。周朝大軍的先頭部隊先巡察經(jīng)行的道路，建立周王行宮，再詔告南方曾國、鄧國和鄂國等各諸侯國，下達昭王征荊楚的旨意，同時在漢水中洲積貯軍事物資，這就為大軍順利渡過漢水征荊楚做好了準備工作。

第一次南征行動計劃周密，經(jīng)由唐（湖北隨州西北）、厲（湖北隨州北）、曾（湖北隨州）、夔（湖北秭歸東），王室直屬軍隊和從征的北方諸侯國軍隊，以及南方的曾國、鄧國和鄂國等諸侯國出兵相隨，征戰(zhàn)才很快收到戰(zhàn)果。一路高歌猛進，直至江漢地區(qū)，大獲財寶，為此特地鑄器銘功。

很快，周昭王組織了聲勢更為浩大、軍威更為雄壯第二次南征。昭王第三次南征，這次又打了勝仗，昭王得到了大量青銅，班師回程，渡漢水時，因攜帶俘獲的大量戰(zhàn)利品青銅（即考古銘文中的“孚金”），浮橋承受不住，突然垮塌了，昭王和蔡公都掉到水里去了，辛余靡雖會游水，但他從水里救起來的只是兩具遺體，作為最高統(tǒng)帥的周昭王居然在橋梁垮塌的混亂中落入漢水，溺水而死。另有一說是在班師的歸途中發(fā)生了天災地震事件，在大軍登上通向漢水北岸的浮橋時，由船系聯(lián)起來的浮橋突然傾覆，昭王落水溺死，六師也被滔滔江水吞沒。

昭王第一次南征的史事得到金文的印證，行軍路線和勝利凱旋較為清楚，但第三次南征史料奇缺，僅有昭王喪師亡身的記載，戰(zhàn)爭情況不詳。

影響

“昭王南征而不復”對周王朝的南方諸候國是一個打擊，從此，到周宣王時，周人又大規(guī)模征討漢水以南區(qū)域（參見方叔伐楚）。在連續(xù)幾代的多次伐夷之役中，周王朝出動了一定的財力和兵力，正是在這樣的形勢下，虎方、楚蠻和揚越等部落被迅速平定，周朝中南方鎮(zhèn)國曾國實力大大增強。

這次戰(zhàn)爭的最終結(jié)局是周王朝軍隊平定虎方、楚蠻和揚越等部落的叛亂，但周昭王因橋梁垮塌而淹死，是西周建國以來最嚴重的一次挫折，國威也因此而受影響。昭王死后，周兵因為是在班師途中，就秘不發(fā)喪。這一方面是怕動搖己方的軍心，另一方面是怕鄂地和揚越其它部落知道了會乘喪出擊。幾百年后，從春秋起，楚國逐漸發(fā)展成為春秋五霸之一，替代了原來的南土曾國的地位，雄踞南方，問鼎周疆。

吸取昭王經(jīng)驗教訓后即位的穆王和他的執(zhí)政大臣們不僅把以成周為中心的軍事防御體系的重點兼顧北線和南線，而且注意整軍習武，并有目的地與周邊民族加強友好往來，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來自邊疆的壓力。

評價

周軍戰(zhàn)爭的情況似屬偶然，但從周朝當時的情況推斷，也有可引以為鑒的教訓：一是周王朝國勢強大后，不再像周文王、周武王時那樣重視從政治上爭取團結(jié)四方非華夏族方國部落，而是依仗強大軍事力量去征服，這就必然激化與各族的矛盾，遭到各族人民的反對，浮橋傾覆也好，膠船解體也罷，都與得不到當?shù)厝嗣竦闹г嘘P。其次，在軍事指揮和部署上有欠缺，南征大軍中缺少有軍事經(jīng)驗的將領，著名大將伯懋父未與昭王同時出征，而是遠在炎師駐守。昭王只顧統(tǒng)率王師和曾國、鄧國、鄂國等諸侯大軍與虎方、荊楚交戰(zhàn)，沒有注意突變的天氣和自然災害，才會出現(xiàn)浮橋突然傾覆或膠船解體而得不到救援，造成無可挽回的軍事?lián)p失。第三，由于東征和第一次南征的勝利，將帥們產(chǎn)生麻痹輕敵思想，認為只要軍事力量強大就可征服敵人，根本沒有全面考察敵方占據(jù)的地理環(huán)境有何影響，更沒有爭取有關地區(qū)虎方、楚蠻和揚越等部落人民的支持，故行軍中遇到特殊事件發(fā)生時，不能采取應急措施擺脫危難。

爭議

因為歷史上有民間傳說，周昭王在漢水被楚人“落井下石”用膠粘的木板船害死一事，因此對楚頗有貶詞。對于周昭王“伐楚不歸”這一史實，《楚史》予以否認，依據(jù)是《史記·周本紀》記述周昭王“王道微缺”，到南方“巡狩”，“卒于江上”。因此，周昭王之死于漢水，與楚無關，因為周昭王時，漢水邊還不是楚國領土。

即使如《帝王世紀》和《呂氏春秋》所說，當時的史實也是：周昭王第一次南征，荊楚不戰(zhàn)而服，而且南蠻的二十六國都來朝拜昭王。倒是昭王為了掠奪位于長江中游荊地的銅錠和銅器，第三次又繼續(xù)南征，不料遭遇天災，六軍幾乎全軍覆沒，而且昭王返回渡江時，因“膠船”破散或浮橋斷裂而落水身亡。因昔日習慣上把荊、楚合稱，故而殃及楚國。所以在《春秋左傳正義·僖公四年》記載楚成王回答管仲的責問時避重就輕地說：周昭王的時候，荊地屬漢，當時還不是楚國領地，因此楚國國君不能承擔這樣的罪責。

為了回避難辯的史實，《中國歷代戰(zhàn)爭年表》作了折中的記述：周昭王十六年，漢水流域的艮（fú服）國攻擾周土，昭王親師南征。達到南疆后，艮國歸附，并派使者迎接昭王。當時的南夷（漢水流域諸國）、東夷（淮水流域諸國）的二十六邦國均來朝見。周昭王取得南征勝利。昭王因勝利而驕，《帝王世紀》稱其“德衰”，十九年又繼續(xù)南下攻打荊楚。越漢水后遭到天災地震，西六軍盡喪。昭王回師死于漢水之中。

史料

《竹書紀年》記載“（昭王）十九年春，有星孛于紫微，祭公、辛伯從王伐楚。天大曈，雉兔皆震，喪六師于漢。王陟?！?/p>

《史記·周本紀》記載“康王卒，子昭王瑕立。昭王之時，王道微缺。昭王南巡狩不返，卒於江上。其卒不赴告，諱之也。立昭王子滿，是為穆王?！?/p>

《呂氏春秋·季夏紀》記載“周昭王親將征荊。辛馀靡長且多力，為王右。還反涉漢，梁敗，王及蔡公抎於漢中。辛馀靡振王北濟，又反振蔡公。周公乃侯之于西翟，實為長公?！?/p>

考證

周昭王南征，其對象之一是楚或荊，文獻中楚有四義，在人文地理的含義上，楚有二義：一指羋姓楚國，二指南方楚蠻。楚蠻的歷史要早于楚國，西周之時，楚國與楚蠻并存，楚國小而楚蠻大。昭王南征之楚，不可能是楚國，亦非是殷商遺民或荊國，只能是楚蠻。《令簋》和周原甲骨中的楚伯，亦當為楚蠻之首領，不可釋為楚國。

據(jù)最新出土的《清華簡·楚居》記載，羋姓楚國立國之初，從鄀國盜牛祭祀一事，說明楚國建國之初的貧弱狀況，在會盟上楚國國君熊繹與鮮卑首領一起“守燎”，不可能與西周時代中南方強國曾國、鄂國等相抗衡。

直到春秋早期，曾國軍事實力仍然強大，在楚國之上。周天子的幾次南征戰(zhàn)事，分封控制南土的曾國都首當其沖，為中南方諸侯國軍的先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