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山》、《歸藏》、《周易》,是我國古代的三部書,這三部書合稱“三易”,“三易”是用“卦”的形式來說明宇宙間萬事萬物循環(huán)變化的道理的書籍。
《易經(jīng)》的兩個版本,說法有兩種:
其一《周禮》有云:“太卜掌三易之法,一曰《連山》,一曰《歸藏》,一曰《周易》”,而此說認為《連山》為神農時代的筮書,神農也稱“連山氏”,《歸藏》為黃帝時代的筮書,黃帝也稱“歸藏氏”,后夏用《連山》,商用《歸藏》,西周所用之書則冠以“周”字,名為《周易》;
其二則取鄭玄《易贊》,“‘連山’者,象山之出云,連連不絕?!畾w藏’者,萬物莫不歸藏于其中?!芤住撸砸椎乐芷?,無所不備?!惫识吨芤住返摹爸堋弊郑x為“周普”。
現(xiàn)在普遍認為《連山》、《歸藏》已經(jīng)失傳,只有《周易》因秦始皇焚書時,李斯將其列為醫(yī)術占卜書而得以留存并廣為傳播。
因在以前的書里就沒有關于這兩種古易書的名目了。所以也有人猜測《周禮》中《連山》《歸藏》的記載有可能為漢代劉歆依據(jù)《山海經(jīng)》的敘述而偽造。關于《連山》《歸藏》的真實性可以參考?;韬钅钩鐾恋闹窈啞?/p>
《易》本是古人卜筮時用來參考占斷吉兇的底本,在古代不止一種,這看看《左傳》即可明白。秦火不焚卜筮之書,故到了漢代,自然還會流傳下來不少,《周易》便是其中之一,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但不甚顯著。劉歆曾領校中秘圖書,他肯定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所以他在編寫《周禮》時,除了寫上《周易》外,又決定再寫上兩種古易,以湊足“三易”之數(shù)。同時他又發(fā)現(xiàn)這其中的一些古易書的內容和《山海經(jīng)》的內容很有聯(lián)系,這看看晉代郭璞注《山海經(jīng)》時多引用《歸藏》(此書乃戰(zhàn)國時代的一種古易,晉代出自汲冢,原名并非《歸藏》)即可明白。所以,劉歆便根據(jù)《山海經(jīng)》和易理虛擬了兩個古易名。
《山海經(jīng)》是由《五藏山經(jīng)》和《海經(jīng)》兩部分組成,《五藏山經(jīng)》為一部分,簡稱《山經(jīng)》;《海經(jīng)》則是《海外四經(jīng)》和《海內四經(jīng)》的并稱,其中《海外四經(jīng)》又稱為《大荒經(jīng)》。我們看看《山經(jīng)》所記,的確是一山連一山,山山不斷,是一部名副其實的“連山”之書,所以就根據(jù)此擬定了《連山》這個書名。又根據(jù)《海經(jīng)》和《大荒經(jīng)》擬出了《歸藏》一名,海屬水,在《周易》中屬于坎卦,《說卦》云:“坎者,水也?!f物之所歸也”,從中取了個“歸”字;大荒即大地,在《周易》中屬坤卦,《說卦》云:“乾以君之,坤以藏之”,從中取了個“藏”字,二者合一,《歸藏》這個名目就產(chǎn)生了。
歷代學者對《連山》或信或疑、或是或否,聚訟紛紜,了無定讞(參本文后所附《玉函山房輯佚書》輯《連山·附諸家論說》)。
東漢時期的的確確有過一部《連山》,同時還有過一部《歸藏》?;缸T《新論正經(jīng)》云:
“《易》:一曰《連山》,二曰《歸藏》,三曰《周易》?!哆B山》八萬言,《歸藏》四千三百言?!哆B山》藏于蘭臺,《歸藏》藏于太卜?!?/p>
桓譚是東漢人,其言之鑿鑿,說有《連山》、《歸藏》,其中《連山》有八萬言,在古代的書籍里,可算是鴻篇巨制。另一個力證就是去東漢未遠的晉代皇甫謐《帝王世紀》和北魏酈道元的《水經(jīng)注》里都引有《連山易》的文字(詳見下第六節(jié)),可證桓譚之說并非無據(jù),說明東漢時代的確有一部《連山易》。那么這部《連山》是怎么來的呢。由于文獻無記,難以確斷,這里只能作一下推測和猜想。
劉歆偽作得這部《連山》的具體形式和內容已經(jīng)不可詳知,據(jù)《周禮》所言:“其經(jīng)卦皆八,其別皆六十有四”,鄭注曰:“三易卦別之數(shù)亦同,其名占異也?!辟Z疏:“經(jīng)卦皆八者,謂以卦為經(jīng),即《周易》上經(jīng)、下經(jīng)是也;皆八者,《連山》、《歸藏》、《周易》皆以八卦乾、坤、震、巽、坎、離、艮、兌為本,其別六十四?!庇衷唬骸罢籍愓撸^《連山》、《歸藏》占七、八,《周易》占九、六,是占異也?!?/p>
若鄭、賈二人不是妄斷臆說的話,那么此《連山》的形式應當大體與《周易》相同,只是陽爻稱七,陰爻稱八,其中還竊用了《歸藏》和《易傳》中的文字。疑此書除了六十四卦經(jīng)外,還和《周易》一樣作了《傳》,故能至于八萬言之巨也。
東漢的《連山》失傳之后,到了南北朝時期,梁元帝又作了一部《連山》。
梁元帝蕭繹,字世誠,是梁武帝蕭衍的第七子。蘭陵蕭氏皆明于易理,蓋本自家學。據(jù)《南史》,梁武帝蕭衍撰《周易講疏》及《六十四卦》、《二系》、《文言》、《序卦》等義;梁簡文帝蕭綱(蕭繹之兄)也撰有《易林》十七卷。梁元帝蕭繹亦著《周易講疏》十卷,又著《連山》三十卷,《金樓子·著書篇》曰:“《連山》三秩三十卷”,注:“金樓年在弱冠著此書,至于立年其功始就。躬親筆削,極有其勞?!笨梢娺@是蕭繹早期的作品,但是用了很長時間才寫完定稿,前后用了十幾年的時間。
《隋書·經(jīng)籍志·五行類》、《舊唐書·經(jīng)籍志·五行類》和《新唐書·藝文志·五行類》皆著錄梁元帝《連山》三十卷,此書《宋史·藝文志》不著錄,蓋其時已佚,今已不可考。唯據(jù)唐代段成式《酉陽雜俎續(xù)集》卷四《貶誤》曰:
“焦贛《易林·乾卦》云:‘道涉多(石)阪,胡言連蹇。譯瘖且聾,莫使道通’,據(jù)梁元帝《易連山》,每卦引《歸藏》、《斗圖》、《立成》、《委化》、《集林》及焦贛《易林》,《乾卦》卦辭與贛《易林》卦辭同,蓋相傳誤也?!?/p>
可知此書乃雜采易學類諸書編纂而成,故卷帙浩大。而《斗圖》之類的書,皆是以《周易》卜筮占驗的派生類作品,不似圣人之旨,故自《隋志》以降,皆入于《五行類》。如《隋書·經(jīng)籍志·五行類》有《易斗圖》一卷,郭璞撰;《易立成》四卷;《周易委化》四卷,京房撰;《周易集林》十二卷,京房撰,《七錄》云:“伏萬壽撰”;《易林》十六卷,焦贛撰,梁又本三十二卷,等等,這些除了焦贛《易林》(即《焦氏易林》)外,今皆不傳。
以此推之,梁元帝《連山》的形式當不與《周易》相同,而是同于焦贛《易林》之類的五行類著作,故不入經(jīng)類而入于子部之五行類,可惜已經(jīng)只字不存。
繼梁元帝《連山》之后,隋代的劉炫又造了一部《連山》。
據(jù)《北史·儒林傳》,劉炫字光伯,河間景城人,學識淵博,但宦途不遂,做過幾任小官。著書多種,而《連山》乃其所造的偽書?!度辶謧鳌吩疲?/p>
“時牛弘奏購求天下遺逸之書,炫遂偽造書百余卷,題為《連山易》、《魯史記》等,錄上送官,取賞而去。后有人訟之,經(jīng)赦免死,坐除名。”
劉炫的這部《連山》雖然被發(fā)現(xiàn)為偽,但并沒有遭毀,《隋志》和《舊唐志》里雖然不著錄,在《新唐書·藝文志·經(jīng)部·易類》里卻著錄了《連山》十卷,不著撰人名,司馬膺注。這書肯定不是梁元帝的《連山》,因為在同書《五行類》里著錄了梁元帝《連山》三十卷,所以這只能是劉炫偽造的那部《連山》。
馬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輯《連山·附諸家論說》引胡應麟曰:
“《連山易》十卷,見《唐·藝文志》。按班氏《六經(jīng)》首《周易》,凡夏商之易絕不同。隋牛宏(弘)購得寓內遺書至三十七萬卷,魏文成等修《隋史》,晉、梁以降,亡逸篇名無不具載,皆不聞所謂《連山》者,而至唐始出,可乎?《北史·劉炫傳》:‘隋文搜訪圖籍,炫因造《連山》、《魯史記》上之?!R端臨據(jù)此以為炫作,或有然者。蓋炫后事發(fā)除名,故《隋志》不錄,而其書尚傳于后,開元中盛集群書,仍入禁中爾?!?/p>
又引胡一桂曰:
“《連山》十卷,見《唐·藝文志》。自唐以前并無其書,則唐之《連山》似隋世偽書。”
說皆是也。其書《宋史·藝文志》不載,但宋代黃裳說:“《連山易》,長安人家有之,其卦皆縱?!鄙鄄┮嘣唬骸啊哆B山易》意義淺甚,其劉炫之偽書乎?”(上皆見馬國翰輯引),則宋代尚存于世。
北宋時又出了一部《古三墳》,一卷,分為《山墳》、《氣墳》、《形墳》三篇。其中《山墳》又被稱為《連山》,其書以君、臣、民、物、陰、陽、兵、象為八卦,卦序排列以山為首,其首八卦為疊山象、藏山兵、連山陽、潛山陰、兼山物、列山民、伏山臣、崇山君,名皆怪異,辭意淺陋,后人已經(jīng)辨其為宋人所偽撰。《四庫全書總目》將其列入《經(jīng)部·易類存目》,《提要》曰:
“案《三墳》之名見于《左傳》,然周秦以來,經(jīng)、傳、子、史從無一引其說者,不但漢代至唐不著錄也。此本晁公武《讀書志》認為張商英得于比陽民舍;陳振孫《書錄解題》以為毛漸得于唐州,蓋北宋人所為。其書分《山墳》、《氣墳》、《形墳》,以《連山》為伏羲之《易》,《歸藏》為神農之《易》,《乾坤》為黃帝之《易》,各衍為六十四卦,而系之以《傳》,其名皆不可訓詁,又雜以《河圖代姓紀》及策辭政典之類,淺陋尤甚。至以燧人氏為有巢氏子、伏羲氏為燧人氏子,古來偽書之拙,莫過于是,故宋元以來,自鄭樵外,無一人信之者。至明何鏜刻入《漢魏叢書》,又題為晉阮咸注,偽中之偽,益不足辨矣。”
此書之大略于茲可見。然其雖為宋人所偽作,但作者頗費心力,其《河圖代姓紀》一篇,蓋本自讖緯之書,多存漢魏遺說;其推演之理,雖然樸陋,亦可自成一家之言,從中亦可窺見宋人易學得某些方面,故不可一筆抹煞。
《連山》雖然經(jīng)歷代學者探討并產(chǎn)生了許多作品,但自元明以后,除了《古三墳》以外,其它皆佚,若想見到一鱗半爪,只能看輯本了?!哆B山》的輯本不多,就今所能見到的,有清代馬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本、王謨《漢魏遺書鈔》本和觀沫道人《閏竹居叢書》本,而以馬國翰的輯本為最備,故茲就馬輯本之文略作討論。
首先應剔除其中不可靠的文字,馬輯本中的以下六條文字是不可信的:
1、同復于父,敬如君所。(《左傳·閔公十五年》)
2、千乘三去,三去之余,獲其雄狐。(《左傳·僖公十五年》)
3、南國蹙,射其元王,中厥目。(《左傳·成公十六年》)
4、陽豫。(《春秋演孔圖》)
5、游徙。(《史記·秦始皇本紀》)
6、有馮羿者得不死之藥于西王母,娘(姮)娥竊之以奔月。將往,枚筮于有黃,有黃占之曰:“吉。翩翩歸妹,獨將西行,逢天晦明,無恐無驚,后且大昌?!眾鹚熳櫳碛谠隆#ɡ畲撅L《乙巳占》)
前三條出自《左傳》,并未明言是《連山》之文,當是取自其它古《易》或雜占之書的筮辭,馬氏所據(jù),只是本程迥和顧炎武的推測之言“固二易之辭”、“所謂三易之法”的說法,二人也沒有明說是出自《連山》,故不足為據(jù)。
第四條見《春秋演孔圖》:“孔子成《春秋》,卜之,得‘陽豫’之卦”,宋均注:“陽豫,夏殷之卦名也?!逼渲幸辔疵餮阅恕哆B山》之卦,宋均也弄不清到底是夏卦名還是殷卦名,只籠統(tǒng)地說了句“夏殷之卦名也”,是因為他看到《周易》中沒有這樣的卦名。唯羅蘋《路史注》以為乃《連山》之卦,實出于臆測?!堆菘讏D》乃東漢時之緯書,其言孔子之事可信與否且不論,“陽豫”即使確系易卦之名,則當即《周易》之豫卦?!瓣枴惫疟咀鳌皶[”,這里當是“易”字之形訛?!耙自ブ浴本褪恰吨芤住分械脑ヘ?,蓋豫卦震上坤下,震為春,坤為秋、為文,以象孔子所作之書名《春秋》也。
第五條見《史記·秦始皇本紀》:
“(始皇)三十六年,……有人持璧遮使者曰:‘為吾遺滈池君?!蜓栽唬骸衲曜纨埶??!谑鞘蓟什分?,卦得游徙吉。遷北河榆中三萬家,拜爵一級。三十七年癸丑,始皇出游?!?/p>
此中所言之“卜之”,當即以《易》占卜,“游徙”亦非卦名,而是“卦得”之爻辭,即占卜所得之結果。游者,出游也;徙者,遷徙也,是占辭言出游和遷徙乃吉,故始皇先遷徙了榆中三萬家,次年又出游。馬國翰據(jù)羅蘋《路史注》以為是《連山》卦名,亦臆測不足據(jù)。
第六條見《乙巳占》卷一,乃引漢代張衡《靈憲》之文,原文是:
“月者,陰精之宗,積而成獸,象兔,陰之類,其數(shù)偶。其后有馮(憑)焉者。羿請無死之藥于西王母,姮娥竊之以奔月。將往,枚筮之于有黃,有黃占之曰:‘吉。翩翩歸妹,獨將西行,逢天晦芒(明),毋驚毋恐,后且大昌?!瘖鹚熳櫳碛谠拢菫轶蛤?。”
此乃記姮(嫦)娥奔月的故事,里面沒有說是出自《連山》,而此故事實本見于《歸藏》。《文心雕龍·諸子篇》曰:“按《歸藏》之經(jīng),大明迂怪,乃稱羿彃十日、嫦娥奔月。”《文選·謝希逸〈月賦〉》李善注引《歸藏》曰:“昔常(嫦)娥以不死之藥奔月。”《太平御覽》卷九百八十引《歸藏》曰:“昔常(嫦)娥以西王母不死之藥服之,遂奔月為月精?!贝私怨?jié)略隱括之文,全文當如《靈憲》所引者,故嚴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將此節(jié)文字輯入《歸藏》,良是,所以此條也不是《連山》之文。同時,馬國翰還抄錯了句,他把“其后有馮焉者”抄落了幾個字,又與下句混成了一句,成了“有馮羿者”了。
還有一條文字需要辨析,茲錄如下:
“帝出乎震,齊乎巽,相見乎離,致役乎坤,說言乎兌,戰(zhàn)乎乾,勞乎坎,成言乎艮?!?/p>
此條本見《說卦傳》,馬國翰注云:“干寶《周禮注》引云:‘此《連山》之《易》也?!_泌《路史·發(fā)揮》亦云?!?/p>
此條只能存疑。若干、羅二人之言確實,那么此條當是東漢之《連山》的遺文,故晉代的干寶能得而見之、引之。蓋劉歆之徒作《連山》,本是剽掇故易書而為之,《周易》經(jīng)傳亦是其采用的重要目標,所以此文當是《連山》剿襲《說卦》,而非《說卦》用《連山》,此不可不辨。
此外,還有一條文字需要說明,茲錄于下:
“陽文啟筮享神于大陵之上?!?/p>
這一條馬國翰沒有注明出處,按此條實際上是本自《水經(jīng)注·潁水》,其文云:
“(嵎水)東經(jīng)三封山東,東南歷大陵西連山亦曰啟筮亭,啟享神于大陵之上,即鈞臺也?!?/p>
對于這條文字,孫詒讓《札迻》卷三辨之云:
“此文‘連山亦曰啟筮亭’七字有誤。考《御覽》八十二引《歸藏易》云:‘昔夏后啟筮享神于大陵而上鈞臺,枚占皋陶曰不吉’(《初學記》二十四亦引其略),此文疑當作‘《連山易》曰:啟筮享神于大陵之上’,蓋《連山》、《歸藏》兩《易》皆有此文,抑或本出《歸藏》,酈氏誤憶為《連山》,皆未可知。今本‘連山亦’,‘亦’即‘易’之誤(易、亦音相近);‘啟筮亭’三字又涉下‘啟筮享’三字而衍(亭、享形相近),文字傳訛,構虛成實,遂若此?!?/p>
故《水經(jīng)注》的這條文字當作“(嵎水)東經(jīng)三封山東,東南歷大陵西,《連山易》曰:‘啟筮享神于大陵之上’,即鈞臺也。”馬國翰將“啟筮享神于大陵之上”輯入《連山》十分正確,但馬輯文中的“陽文”應該是衍文,當刪。這條文字也見于《歸藏》,當是《歸藏》在社會上已經(jīng)流傳很久了,但酈道元在《水經(jīng)注》中從來就沒有引用,只引用了兩條《連山易》的文字,說明他引用的不是當時流傳的《歸藏》,而是的確是《連山易》之文,這部《連山》應該就是東漢人作的,它那里面也使用了《歸藏》的內容,所以二者有內容重復的現(xiàn)象亦不足為怪。
除去上面說到的不可信和存疑的文字,馬輯本中可信出自《連山》的文字僅得八條,可分為兩類:一類為記事之辭,一類為卦爻辭。
第一類記事之辭有如下四條,但馬氏所輯文字和出處有訛誤,今訂正如下:
1、有崇伯鯀伏于羽山之野。(北魏·酈道元《水經(jīng)注·淮水》。馬注:“出酈道元《水經(jīng)注》”)。
2、鯀封于崇。(唐·司馬貞《史記索隱·夏本紀》。馬注:“出裴骃《史記集解》”,誤)
3、禹娶嵞山之子,名曰攸女,生余。(《太平御覽》卷一百三十五引《帝王世紀》引。馬氏輯文中“余”作“啟”,誤)
4、啟筮享神于大陵之上。(北魏·酈道元《水經(jīng)注·潁水》。馬未注出處)
這四條文字疑本為卦爻辭,但今已不知屬于何卦。四條皆是記有夏之事,前兩條記鯀之事,第三條記禹事,所言“攸女生余”之“余”即夏后啟之別名,《太平御覽》卷八十二引《帝王世紀》曰:“帝啟,一名建,一名余”是也。第四條是記夏后啟之事,即《歸藏》中所說其“享神于大陵而上鈞臺”之事。第一條和最后兩條,應當是東漢的《連山》之文,第二條則未敢遽定,疑亦是也,蓋東漢作《連山》者將其定為夏《易》,故其內容皆用夏代的故事。
第二類的卦爻辭有如下四條:
1、《剝·上七》曰:“數(shù)窮致剝而終吝?!薄断蟆吩唬骸爸聞兌K,亦不知變也?!保S佐《六藝流別》、羅泌《路史》)
2、《復·初七》曰:“龍潛于神,復以存身,淵兮無畛,操兮無垠。”《象》曰:“復以存身,可與致用也。”(同上)
3、《姤·初八》曰:“龍化于蛇,或潛于漥,茲孽之牙?!薄断蟆吩唬骸瓣幾萄溃豢膳c長也。”(同上)
4、《中孚·初八》曰:“一人知女,尚可以去。”《象》曰:“女來歸,孚不中也?!保S佐《六藝流別》)
以上四條由文字風格來看,是出自同一書,此部《連山》有六十四卦,卦名與《周易》全同,每卦六爻,爻辭多用韻語,每爻下皆系以《象傳》,殆模仿《周易》經(jīng)傳而作,只是陰爻稱“八”,陽爻稱“七”,此乃應《連山》、《歸藏》以七、八占之古說。
這部《連山》由文中之用韻可知為隋唐人所作。因為漢魏兩晉人用韻字皆用古音、古韻,如《焦氏易林》即其典范;而此《連山》乃全用隋唐時代的中古音。如第二條,以神、身、垠為韻,神、身二字古音同在真部可為韻,垠古音卻是在文部,與神、身二字并不押韻,但這三字在中古音中都屬于真韻,就押韻了。再如第三條,以蛇、漥、牙為韻,而蛇古音在歌部,漥在支部,牙在魚部,三字古韻皆不同,不押韻,而在中古音中三字都屬于麻韻,就押韻了。
由此可以證實,這四條《連山》的遺文當是出自隋代劉炫的《連山》,這部書曾被《新唐書·藝文志》收入《經(jīng)部·易類》之首,司馬膺還給它作了注,足證其書的形式與《周易》相同。蓋宋人已經(jīng)知道其為偽書,皇家不藏,故不入《宋史·藝文志》,但自隋唐以迄于元明,其書在社會上仍有流傳,所以宋代的羅泌、明代的黃佐能得而引之,此后則再無聞者了。
自漢代以降,《連山》一名在易學史上名聲甚隆,然其名其書實皆偽偽相因,不足憑信;關于其論說,亦多臆測之辭,難以為據(jù)。今就個人拙見考辨如上,不足之處,冀方家指正。
四、《連山易》與《歸藏易》
《周禮·春官》曰:“大卜掌三易之法;一曰《連山》,二曰《歸藏》,三曰《周易》。其經(jīng)卦皆八,其別卦皆六十有四?!边@里所說的《連山易》、《歸藏易》,其書在漢初亡佚,現(xiàn)無據(jù)可考,難度其詳。從此,《連山》與《歸藏》成為中華文化領域里的一件千古之謎。
其實,《連山易》與《歸藏易》可以被丟失,但它的內容不可能無影無蹤,至少它們的書名是追索其內容的重要線索。既然《周易》這本古代化學典籍是它們的同類,那么它們也必同化學有關。雖然《周易》系統(tǒng)講解了元素的形成,分布及其作用,但這也只相當一部現(xiàn)代基礎化學,或稱為無機化學,有機化學與核化學部分都沒有涉及。而無機化學與有機化學、核化學無法截然分開,故《連山易》與《歸藏易》極有可能是對這兩部分的補充,即它們分別是古代的“生物化學”與“放射化學”。
在現(xiàn)代“有機生物化學”課本中,我們經(jīng)常用“鏈”來形容分子團所連成的有機大分子,如“飽和鏈”、“不飽和鏈”、“環(huán)鏈”、“肽鏈”、“DNA鏈”等等,而“鏈”是由一個個金屬環(huán)相扣而成。古人用“山”替代“環(huán)”,用起伏連綿的山脈來形容這些有機大分子的形態(tài),有異曲同工之妙。如果說把有機化學更名為“鏈化學”不算過分的話,古人把它稱為“連山易”則自在情理之中。
現(xiàn)我們已無從得知古人研究了哪些有機大分子,但他們的有機化學知識必然會被運用于生物學與醫(yī)學,在古人留下的醫(yī)學文獻中,應該有《連山易》的思維痕跡顯現(xiàn)出來。從西漢人歸納整理出來的《內經(jīng)》(包括《素問》與《靈樞》)來看,除人體的五臟六腑用地球的“五行”來喻指外,人體筋胳中的許多穴位還直接用山形水勢來比附。如梁丘、三里、巨虛、豐隆、厲兌、商丘、陵泉、大包、承山、昆侖、涌泉、內關、風池、丘墟、天泉、外陵、鶴頂、地機、陷谷、天柱、靈臺、曲垣、陶道、玉田、支溝、金門、風巖、珠頂、巖池、下關、地倉、石門、地甲、梁門、石關、四連、外丘等,有如隨筋絡進入蜿蜒起伏的山脈,巡視一處處勝境,這些穴名的最初來歷極可能同《連山易》有關。
古代醫(yī)家還把不同的脈象描述為浮、沉、遲、數(shù)、虛、實、滑、澀、洪、細、濡、弦、緊、促、結、代等,而我們同樣可用這些脈形來描繪千里連綿的山勢,心電圖畫的就是這峰來波往的山脈。
《連山易》中的內容在滲入古代醫(yī)學文獻的同時,還有可能竄向堪輿風水雜學之中,人們將其發(fā)揮運化,用于觀山說水、擇宅選墳,逐漸演變出一些有關峰嶺骨象、地氣結穴、藏風得水,虎踞龍盤之說。
有關核化學的《歸藏易》則不容易流傳于民間,一是知易者不敢貿傳,二是學易者不易學透。況且,其易理高險,習無所用,歸藏于深山密穴,自成必然。
在《歸藏易》中,砹At、氡Rn、鈁Fr、鐳Ra、錒Ac、釷Th、鏷Pa、鈾U等放射性元素必有它們各自的古(卦)名,而且它們的卦象也可能同“六十四卦”類似。如果未來的考古學家能發(fā)現(xiàn)現(xiàn)疊有7層爻的卦象出現(xiàn),我想它們定是《歸藏易》卦無疑。當然,《歸藏易》中的某些卦辭可能就散落在浩如煙海的古代文獻之中,只是我們還無法識別。
已經(jīng)有人在秦人墓中出土歸藏易??梢宰C明連山歸藏實屬存在。
《連山》,首先以艮卦開始,象征“山之出云,連綿不絕”,為夏代易學。
為什么夏代的“易名”為“連山”呢?我們知道,夏朝的建立者是大禹的兒子啟,啟得以承繼王位,建立夏朝,完全是借助于他的父親禹。禹是靠治水起家的。
夏代的“易”--《連山》,很可能不起始于夏,而是出現(xiàn)在堯、舜時代。當洪水泛濫的時候,人們無處逃生,只能向高山跑。在落荒逃命的先民們的眼睛里,世上能夠解救他們于洪災水患之中的,大約只有這山。于是人們感恩于大山,視“山”為偉大之物、為佑護之神。當巫師禳災祈福時,便認為大山有超自然力,甚至認為“山”為第一神。
由此,易卦的首位為“艮“(山)也就毫不奇怪了。鑒于此,那時的“易”便被稱為《連山》了。《說文》“山”云:“宣也,宣氣而散生萬物,有石而高象?!鄙斤@而大,百物畢備。兩艮相疊而連綿,云氣穿環(huán)其間,其象威武、雄健,氣勢磅礴。
“連山”好像是說,人的命運與山相連相關。如果沒有山,哪能逃出洪水的困擾和危害?由于《連山》與大山檔洪水有關,由于夏朝君王的先祖禹是以治水而出名得天下,所以延用《連山》易被夏王朝所接受,這樣《連山》得以流傳,從堯、舜時代到夏代。天地之子,莫出其長,所謂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大天之下,足堪睥睨萬物,領導萬物,非崇山莫屬。崇威壯崇雄武是夏人精神,后人將《連山》視為夏易,。
到了殷商時代,情況有所不同了,洪水早已消退,人們對于洪水侵害的記憶已經(jīng)淡漠,有的甚至全然不知;也許老人還會提到它,即便老人也是聽上一代老人述說的。因此,人們對于“易”卦從艮(山)開始,并稱之為《連山》,開始感到莫名其妙。此外,商王室出于政治的考慮,感到應該改變《連山》。既然“易”是決定軍國大事的偏振,那么使用業(yè)已被推翻了的夏朝的《連山》易,似乎不大合適,因為它不利于其政權的鞏固。于是殷商決定改變易名,也要改變“易”的結構,特別是對首卦。這的確是需要費一番心思。
傳說中,商人的祖先為“契”。契的母親叫簡狄。簡狄為有氏之女,曾與兩位伙伴去河里洗澡,見到玄鳥(燕子)落蛋。簡狄拾取玄鳥蛋而吞下去,就懷了身孕,然后生下一個兒子,即“契”。于是商人以玄鳥為其圖騰標志。這也是母系氏族社會中“知其母,不知其父”的反映。既然殷商的祖先出自母親簡狄(和玄鳥),那么他們的一切都是這個偉大的母親給予的。于是,殷商將“夏易”的《連山》卦改為《歸藏》,由坤卦開始,象征“萬物莫不歸藏其中”,即一切都來自己母親簡狄,引申為人類的文化與文明,都以大地為主,萬物皆生于地,終于又歸藏于。
周代人文文化的開始,便是著名的周文王囚而演易的故事,也就是我們今日所熟悉,流傳甚廣的《周易》。